日里

16

道枝跪坐在软垫上，面向身前的两座新旧不一致的墓碑。四周的落叶已经被目黑打扫干净，墓前也重新摆上了新鲜水果。

闭上眼睛，脑海里突然浮现起当年的画面。总是对他温声细语的目黑太太，正直温柔的目黑莲，还有未曾谋面但听说很爱护家人的目黑先生……对不起。道枝忍着泪意，舌根泛起难以言喻的苦涩。

继续默念完这些年里想要说的话时，他已经控制不住情绪，睁开眼，伸手抹去脸颊的泪痕。

感受到来自身旁的灼灼目光，道枝无奈，刚才掉眼泪的样子肯定被看到了。不过都在目黑面前哭那么多次，也逐渐习惯在他面前展露脆弱。

目黑并没有多说什么，只是扭头默默收拾好东西，站起身：“好了，我们走吧。”

“去哪？”道枝打起精神，向上抬眼，眼尾沁着水光还在微微发红。

目黑紧了紧手指，强制将自己落在对方身上的目光挪开，哑声道：“松岛先生。”

 

松岛？道枝扫描一遍记忆，他认识姓松岛的人不多，只有一位主持界大前辈，目黑说的一定不是他。

正在道枝绞尽脑汁思考的时候，又听见目黑改口说不去了，也不等他回神就走得飞快。

“诶？！为什么？去嘛去嘛~”道枝小跑跟上步伐。

“考虑那么久不是有别的事吗？”目黑闷闷的声音从前面传来。

道枝偷笑，目黑原来是不安、怕被他拒绝。随即快跑几步，从侧边歪头看向目黑：“为了你，我推掉了一整天的工作哦。”

目黑咬着下唇不说话，只是泛着红晕的耳尖暴露了内心。

眼前的人从左边跳出来又窜到右边去，目黑被晃得头晕，捉着道枝的手一起放进兜里：“别乱跑。”

道枝很难抵挡目黑偶尔显露出的男友气概，顺从的停歇下来，跟在他的身边坐船、坐车，最终站在之前综艺拍摄地的隔壁房子。

 

“这里……”道枝迟疑地看向按门铃的目黑。

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，目黑很快就读懂了他未说完的疑问：“是我搬到松岛桑隔壁，这边也比较适合发展。”

很快，是一位中年微胖男性来开了门。

“你这小子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，我们刚开拓的那片区域……诶，这位是？”声音从房门后传出，直到完全把门打开看见了目黑身边的陌生身影，松岛才停下絮絮叨叨面露疑问。

不等目黑介绍，道枝先一步拉下自己的口罩，伸手微笑道：“您好，我是目黑的朋友——道枝骏佑。”

 

酒桌上目黑和松岛说着关于会社的后续发展问题，两人也喝了一点酒。

道枝却因为上次醉酒的事心有余悸，现在只低头呷着无酒精饮料。

说到兴起处，松岛猛得叹了一口气，眉心紧紧皱起：“也是没有想到，你父亲就那样没了。现在我和你捡起来做的内容，都是以前你父亲提出的，当时也就差最后一步了。”

 

提到当年的事情，餐桌上的氛围瞬间冷了下来。道枝放下杯子，用余光瞥向目黑。

目黑也只是一言不发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，用低垂的眼帘遮挡情绪。

松岛往嘴里扔了条鱼干，突然想起什么：“前几天网上好像有个人在说你们俩的谣言。是你吧，目黑？那张照片即使遮住了半张脸，但我一眼就认出来了。”

“是，那人和我之前是一个学校的。”

“还真的是你啊！那个人真的是太坏了，对吧，道枝君？作为一个偶像，你应该经常会遭受到这种莫名其妙的攻击言论。”松岛的视线落道枝身上。目黑眼神微动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。

收到两人注视的道枝强压下内心的异样，慌乱点头：“啊，对的。”

松岛这才发出一声喟叹：“谣言真的害人不浅，目黑你们家过去也是因为谣言……哎不说了，那些造谣的人都是不顾他人死活的，就希望他们有天能遭到报应。”

 

随着松岛的话，道枝脸上的表情如潮水般褪去，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，指关节紧得青白。

感受到道枝紧绷的背脊，目黑微微叹气，将手覆在道枝的手背上，插入指缝向下抓紧。他的指尖明显感受到温热的潮湿感，不知道道枝在紧张什么，只能轻轻摩挲着手背安抚。

但道枝脸色仍旧没有转好，嘴唇还是失色地泛着白，知道目黑在安慰也只是勉强向上扯扯嘴角。

 

目黑见情况不好，连忙岔开话题，将讨论引向生意。

松岛喝得迷迷糊糊，也不计较目黑转移话题的行为，举着杯就开始高谈阔论。

不久后，松岛太太就来把大着舌头的松岛先生请走了，还不断地向两人道歉“松岛喝多了，非常抱歉。”

因着松岛先生的醉倒，道枝和目黑立马礼貌地提出道别。

 

回到隔壁后，目黑十分担忧道枝今晚后半程的状态，又回想起之前嘴唇发白的样子，他好像知道症结出现在哪里了。

将失魂似的道枝拉进房间，搭住肩膀：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，不要再想了。我想这不是你的错，你当初也没有意料到最终的后果。罪魁祸首早就在很多年前被你父亲处以死刑了，中村也自食苦果，体会到流言的可怕。你已经……无罪了。”

前几句话也是目黑在做出抉择时的真实想法，再加上几天前不惜用演艺生涯换成对中村的惩戒，他真心觉得道枝完全不必被这个枷锁捆绑一生。

 

道枝闻言一怔，满眼的不可置信，又像是被道破心事后的解脱，眼中瞬间盈满了泪水：“不，的确是我的错，而现在我还和你在一起……你父母亲……我……”

“我已经跟父母告过罪了，是我对你先起了心思。”目黑顶着道枝愈发明亮的目光，继续说着当初在墓前告罪的话，“如果有报应惩罚，那都往我身上应现，不论是病痛缠身还是断手断脚……”

发觉目黑所说的内容趋向恐怖，道枝连忙抬手捂住他的嘴：“不行。我也要分担惩罚，是我在你想离开时还缠上去，是我对你念念不忘，是我一直黏着你不让你走。”

目黑眼神柔和下来，心像是被喝了一口热汽水，暖暖的还冒着泡。他扯下道枝的手，微微低头含住了眼前这张撩人的嘴。

“我……唔嗯。”还想继续发毒誓的道枝被噎住，只能眨巴眨巴那双好看的眼睛表示惊讶。

 

 

(最后的不可描述)

 

平复激情后的两人躺在床上，道枝被拥在目黑的怀里，他感到此刻无比的踏实。

房间内安静了一会儿后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，猛然从床上坐起，勾手从地上脱下的衣物中找东西。

迷迷糊糊即将进入睡眠的目黑惊醒，看着眼前那片细滑白嫩的肌肤，伸出手抚着道枝裸露在外的薄背：“嗯？怎么了？”

背上被目黑手上的茧刺得发痒，道枝扭着腰往床沿边上挪：“好痒~别动了，我在找东西。”

目黑看着手下扭动的腰肢，眼神逐渐幽深……

 

“啊！找到了！”

欲念被道枝的惊叫打断，目黑抬眼看道枝拿出来的东西，神色微怔。

“那次你带我逛街的时候，我偷偷买的。本来想你一只我一只，可惜……”道枝重新躺回目黑的怀里，将那对贝壳戒指举在空中。

突然，较细的一只被夺走，套在了他左手的中指上：“无名指的话，还要去跟父母说一声。”

道枝惊讶到连嘴都没来得及合上，就被目黑不合时宜的正经逗笑了。将手中剩余的那枚戒指套上目黑左手，他内心深处的不安终于被完全清除。

道枝背对目黑侧躺在他的怀里，两人手上交叠的戒指在月色中散发出润玉般的光泽。

感受着紧贴着后心处逐渐平缓下来的心跳声，道枝也闭上眼睛。时间终将会抚平他们之间的伤口，留下的伤疤对于拥有完美结局的他来说，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回忆。

所有的苦难、意难平都已经过去，现在的道枝骏佑和目黑莲只有彼此，未来也是。

 

——————end.